倚门而望

南通市通州区新联中学伊梦文学社 朱殷凯

    记忆中，总有一个身影倚门而望……

    那是疼我惯我的奶奶。她总跟邻居吴奶奶说我如何不懂事，如何让她不省心，我都当了她十二年的谈资，开场白每每离不了那句：“我养个孙女，就像又养了个女儿，我对自家女儿都没这么烦心过，我那玉儿呀……”可说着说着就眉开眼笑起来。

    奶奶身体不好，不能接送我上下学，但每天傍晚她都准时扶着门框，眺望西边马路——她说，等我是她的福气。

    “玉儿，今天学得咋样？”奶奶作状抱我，自然是抱不动的，我就配合她颠两下。

    ​“每天都问这个……”我嘟囔道。“那饿不？”奶奶摸摸我的马尾辫，“我去煮点东西给你吃！晚饭得等到你妈七点回来呢！”说着，从围裙兜里变戏法似地掏出了几块奶糖——她这百宝袋里呀，好像从没缺过哄小孩的东西！

    “别麻烦了，吃几块糖就够了。”我担心奶奶，近来她进厨房的次数渐少——她用不惯煤气灶，家人都有点担心。“几块糖哪够啊？”说着，她已在厨房忙活开了……

    就这样，日复一日，她在门边挥手送我离去，又在门边招手迎我归来。渐渐地，她扶着的门，从院里钢制的大门，变成了她屋里的木门；她翘望的位置，也从门边移到了藤椅，直至病榻……

    “奶奶，我回来了！”我从车上下来，直奔奶奶的房间。“玉儿……”奶奶想坐起来，妈妈忙给她垫上个枕头，好让她靠起来舒服点。

    “我今天在学校表现可好啦……”我拉着奶奶的手，她手上的皮肤近似泥土的褐黄，松松垮垮的——几乎可以拎起来。

    “那就好，你快去写作业吧。”奶奶喘着气，拍了拍我的手，“明天你妈带我再去平潮看看，平潮的医院比这儿的好。”奶奶的话让我安下心，我从她的房间走出去，不忍打扰她休息。

    谁知，那竟是奶奶最后一次盼我归来。她许是累了，看我归来后，不忍再看我离开。

    凌晨的噩耗将我惊呆，哭得天昏地暗后，昏昏沉沉地被送往学校……

    回望奶奶房间的门，格外空荡；走出几步，回望我家大门，早已一片模糊……

    晚上回家，习惯地奔到奶奶房间——只是那床上再没有人。刚走到门边，就被妈妈拉过去给躺在堂屋棺中的奶奶磕头。棺前一只小瓷碟，碟中有油，油线半焦，火苗摇曳，欲亮欲熄。

    倚门而望，足足八年，叫我如何面对，门中已无那人。

    古往今来，有多少父母倚门而望，送子女离去，盼子女归来。他们倚门，盼过一个个春秋，将自己对下一代离家的不舍、未归的忧心、归来的喜悦……都洒在门畔的那块土地上。

    送人离去，盼人归来，就算枯瘦的手无力扶门，混沌的眼无法看清，他们的心，仍在门边守望，风雪几度，春去秋来，直至终于不能……

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  指导老师：王俊杰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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